作者简介
唐师庆,成都川师附中老三届新制6年级学生,年1月下乡至青神县西龙公社插队落户。年2月招工进四川省地矿局地质队。退休前工作单位为四川省水利厅水电勘测设计研究院。
唐师庆/师傅
(电视剧《师傅》)
电视台播放了一部名叫《师傅》的电视剧,里面的内容深深地吸引了我。那段日子里,我每晚都早早的收拾停当,准时坐在电视机前等着观看。随着剧情的深入发展,工厂车间里那热火朝天的生产场面,以及师徒之间的爱恨情仇,把我带回到了当年在大凉山地质队车间当学徒工时的难忘时光。
还是在地质队女子钻机工作那段时间,机长、班长发现我对柴油机保养得很好,而且还能处理一些小的故障。后来得知我在下乡当知青时是拖拉机手,不但会开拖拉机,而且还拥有红本本——正式驾驶执照,当然对柴油机是很熟悉的。时逢大队车间需要柴油机工,听说我有基础,师傅也愿意带,于是在分队推荐下,劳资科发调令调我到大队车间当柴油机工。我拥别了朝夕相处的姐妹们,只身下山,去到大队车间柴油机组报道。
刚刚到达大队部,劳资科就通知我改派到大队车间钳工组报道。不明就里的我虽然心里充满疑虑,也不好多问,只有服从调配。后来才知道改派原由,说来让人啼笑皆非。皆因人事部门多年来的“经验之谈”所致:愿带女徒弟的不能给他带,越是不愿带的越要让他带,为什么呢?这样不会“出事”,安全系数高呀。我衷心感谢组织上对女职工的关爱呵护,对有关部门的良苦用心也表示理解。就这样,我来到清一色男同胞的钳工组,分给了扬言坚决不带女徒弟的我师傅。
我师父是陕西安康人,西藏平叛那批兵,转业来到地质队的。作为一名老*员,组织原则还是懂的,在“组织决定”面前他只能服从,但心里肯定不痛快,对我的态度可想而知。他一天到晚板着脸,很少说话,看上去十分严肃。我小心翼翼的和他相处,虚心地向他请教,给他打下手。主动地打扫清洁,清洗整理工具,但收效甚微,我的努力始终换不来他的笑脸。
后来,从快退休的老廖师傅那里得知了为什么师傅们不愿带女徒弟的原因,也理解了师傅们的不易。原来,地质队的钳工属于野外机修钳工,如遇分队钻机出现故障,机械班长处理不了,就要报告大队车间派钳工出现场,那是不分白天黑夜,就像“”一样,接警即出动。稍有延误,就可能造成因机械事故引起的孔内事故,那是谁也负不起责的。野外工作十分艰苦,女生没有男生力气大,碰到重的搬不动,抬不起,而且男女同行还很不方便,容易招惹闲话。
后来,事实也证明了确实如此。印象特别深刻的一次,是到位于后山大热渣的一分队修钻机。记得那天是千米钻机的离合器坏了,需要抬下来检修,看着那个大铁砣砣,我硬着头皮和师傅一起抬。在杠子上肩的那一刻,在杠子前面的我察觉到师傅把绳子悄悄的往他那边移动,这样一来,师傅的肩头就承担了一多半的重量。虽然当时我佯装不知道,但心里多日的委屈早已烟消云散了。感动之余我暗暗下定决心,一定要努力学习钻研技术,争取早日赶上师兄们,给师傅也给自己争气,让师傅不后悔带了我这个女徒弟。
在接下来的时间里,我虚心向师傅们学习,在工作实践中熟悉钻床、刨床、铣床的使用,对钳工的基本功:锯、凿、锉等也努力掌握(现在我的手上还有被榔头敲打和扳手扳滑留下的疤痕)。下班后我积极参加车间的青工培训班,由上海支援内地的高级技师、车间主任亲自上课,学习了机械原理、机械识图、机械制图、机械装配等理论知识。虽然我力气没男生大,但女生心细的优点突现出来,理论结合实际,很快成为师傅的帮手。师傅们都夸我进步大,说是照这样下去,一定学得出来。师傅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。
(年作者〔左〕与师傅全家)
那个年代的青年人很有上进心,都一门心思的学习技术。为了把争做技术标兵的理念扎根在年轻人的心中,工会决定组织一次青工技术比赛,由各工种结合野外工作实际选择参赛项目。
自从得知钳工的参赛内容——用手电钻在铁件上钻一个规定深度和角度的斜孔后,师傅们表面上不动声色,心里却暗中较着劲儿。那段时间,我师傅每天都严肃得很,还不时暗自叹气。我知道他的心思,这是一个既考技术又要体力的活儿,不是我强项。师傅们都很看重这次比赛,因为徒弟比赛的排名直接关系到师傅的技术好坏。看着师兄们胸有成竹的样子,我那不服输的劲头又上来了。一有空闲时间,我就在钻床上熟悉各种角度的位置,和师傅交流钻花刃口的打磨。我知道,对我来说,主要的问题还是在手电钻(也就是现在说的冲击钻)上。那时的手电钻比现在的个儿大,声音也大,一启动抖得厉害,没有把劲儿还真把它按不住。我到隔壁柴油机组把他们的手电钻借来(钳工组的早被师兄们藏起来了),下班后和师傅在车间加班操练。在师傅的耐心指导下,我慢慢领悟到不用把全身的力量压上去,只需使一股巧劲就能把它驾驭住。经过了无数次练习,有了充分的准备,我心里也有了底。
比赛的日子很快到了,工会搞活动造声势那是一绝。广播室的高音喇叭刚上班就开始播放音乐,广播通知。车间内外彩旗飘飘,锣鼓喧天,车间横梁上高高悬挂着“机修车间青工技术比赛”的大红横幅,热烈的气氛感染了我们,使得我们也热血沸腾起来。办公室的同志们被通知不上班,都到比赛现场来观看比赛。一行人簇拥着队领导登上临时主席台,各级领导讲话完毕,车间主任宣布比赛注意事项:“一、比赛内容。(略)二、比赛顺序:按车、钳、锻、焊、电、柴油机、汽修……。三、评委由各组师傅们担任……。”最后,工会主席宣布:“比赛开始!”一通锣鼓擂过,人群涌向车工组,一时人声鼎沸,盖过了车床的声音。
很快车工组比赛完毕,人群就来到了我们钳工组。评委们成环形站在参赛者周围,近距离观察,又给比赛增添了几分紧张气氛。那时比赛不兴抽签,论资排辈从大到小轮下来,我排在最后。等待的时候我心里十分忐忑,更有几分紧张,相信师兄们的心情和我是一样的。二师兄紧张得手电钻没抓牢,一启动就平滑出去了,只好重来。这是要扣分的,害得他师父连连叹气。几个师兄很快赛完,最后轮到我,这时我反而平静了。只听车间主任宣布:“钻一个5厘米深,75度的斜孔!”站上赛台,我先用冲子在铁件上敲一个小窝,再给手电钻换上刚磨好的钻花,钻花的中心尖刃放进小窝按紧。前腿弓,后腿绷,身体前倾,力量集中在双臂上。两手握牢手电钻,启动开关,只听“哗......”电钻飞速旋转,小窝变深,电钻站稳后,马上打斜继续钻,一边钻一边目测角度,凭手感感觉钻孔深度,并向下加力。这一连串动作果断流畅,一气呵成,很快顺利结束了比赛,博得了观众们的掌声。在我比赛过程中,我师傅始终很严肃,听到掌声脸上也没有笑容,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。在评委们忙着测量钻孔的孔深和角度时,根本没把比赛结果当回事,自认已完成任务的我们已经忙着跑向比赛的下一站——锻工房,抢先占据有利地形,给师兄们加油去了。
转了一大圈,加了一转油,各工种比赛终于结束。我们随着观看的人群一道,又回到了比赛起点,等待宣布比赛结果并颁奖。车间主任开始按序宣布获奖名单,轮到我们钳工组了,“第一名,XXX!”是大师兄,这是预料之中的,我们热烈鼓掌,催着他上去领奖。“第二名,XXX!”怎么会是我?脑子里一片空白。师兄们欢呼着,催我上台。我涨红着脸,高兴地从工会主席手中接过奖状和奖品——一套绘图工具。转过身来,一眼就看到台下擂鼓的我师傅,一张脸笑得跟花儿一样。
从那以后,我师傅对我的态度彻底改变,毫无保留的教给我各项技能。我努力的学习,工作得到大家肯定,学工提前转正。
后来,每当我和师傅一起出野外时,他总是主动向别人介绍:“这是我的徒弟。”
再后来,我师傅成为了我的入*介绍人之一。在我的入*宣誓仪式上,师傅脸上洋溢着由衷的,发自内心的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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