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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4/7/14 1:03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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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乃平生第一次远游。

天气的酷热使人渐渐随着火车的昼夜兼程,感受到地域的明显差异。八月五日,经过郑州,我和表弟已经盘桓在中原古城开封了。

清晨的新鲜空气和曾经是一统天下的都城对人的吸摄力,一下子消除了几天来的困顿。太阳似乎仍然在熟稔的那个位置上高挂,这里的天空显得格外空旷湛蓝。

我们首先去了颇负盛名的龙亭公园。在那里,历史像一只手把我们抓得很紧,让我们与很多北宋王朝的重大事件与显赫人物面对面地站着。虽然时间紧迫,但我们总是走不出来,还在听重点,抓拍原件,想古人所想。在那些七拐八弯的走道,忘记了自己却已早是今人。

后来,就只在铁塔公园稍作逗留,又赶往距城十公里外的柳园口了。

柳园口是开封新开辟的黄河游览区,也曾是上中学时在《中国地理》上学到的“悬河”地区。河水混浊,不见一丝儿清洌,河堤不高,对岸在模糊中遥遥相对。没有被河水淹没的沙洲大片大片地横亘其中,像是要把一个又一个的世纪隔开,又要把一个又一个的故事串连在一起,迫使河水多处分道,又在白晃晃的远处汇合、聚拢。可想,如果水势猛涨,流水势必会从大片的沙洲上急遽而下。淹没所有的世纪,也淹没所有的故事。

黄河源远流长,从卡日曲冰封雪覆的五个泉眼涌出,或清澈,潺潺有声,或湍急,跌荡回旋。经由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,仍刚愎而固执,无羁而狂放,咆哮而雷鸣,要冲破、要翻越一道道堤坝、一块块巨石,裹挟黄沙,带一身泥土,千折百转,昼夜不舍。

一览柳园口,看那天地浑然一体的景象,怎不叫人膜拜王之涣“黄河远上白云间,一片孤城万仞山”的绝唱,又怎不让人释然李白“黄河之水天上来,奔流到海不复回”的喟叹。

难怪游人接踵而至。男男女女,老老少少,白皮肤,黑皮肤。外国人的奇腔异调在粘稠的空气、闷热的温度中歪歪扭扭,奇装异服在花花绿绿的太阳伞、遮阳蓬下混淆不清。我不明白大家来来往往地来,又来来往往地去,究竟在这里要看什么呢?看河哪里没有河?看水哪里没有水?是黄河的河不是别的河、是黄河的水不是别的水吗?从千里之外到千里之外,从地球另一面到地球另一面,就是为了看不是别的河、不是别的水吗?我把我问楞了,也把黄河问楞了!我不能回答我的问,黄河也不能回答我的问!

可是,在呜呜的汽笛声中,一条条大船在水面上缓缓移动。天上的飞鸟,河对岸的雾,都是那么悠然、油然,云聚云散,皆为往常。

黄河,华夏文明的摇篮,中国的“母亲河”。生命之火在这里点亮,食物的种子在这里萌生。当世界各地大都还处在蒙昧状态的时候,她就醒了,听雄鸡唱白,第一个打开门迎接东升的太阳。我们勤劳勇敢的祖先在这块广阔的土地上斩荆棘、辟草莱,劳动生息,创造着辉煌的黄河文化。

顿时,我好像看到了千百年来壮观奇绝的画廊,铺天盖地,一幅幅地展开,又向两边无限延伸,无尽地开枝散叶。母亲把她身上的养分和乳汁,一勺一勺地喂给她的每一个儿女,输入给从石缝从厚土中长出的每一棵树苗禾苗。让一个个村寨连接一个个城邑,让遥远的北方贯通遥远的南方,让每一个我融汇每一个你。

据说,黄河每年都会携带十六亿吨泥沙,其中有十二亿吨流入大海。不是说精卫“常衔西山之木石,以堙于东海”吗?也许,这个炎帝的爱女早就不填海了。可是黄河呢?此前是万万年不停歇,此后也将万万年不休止。抑或,直到有一天,莽莽昆仑真被黄河或黄河的儿女们,倚天拔剑裁它三截,送人的送人,填海的填海,海被填平,才会作罢。同时,黄河把剩下的四亿吨泥沙,长年留在下游,留在她的脚站的地方,留在她的身体承重的地方。冲积成沃野千畴的平原,冲积成母亲对大地的垂爱和对星空最纯洁的呼吸。植洛阳的牡丹、运城的盐湖,植华山的秀美、泰山的壮丽,植稻菽千层浪的稼穑,植一代又一代人的梦想。

古老的黄河,又是游走的一条巨龙。它把全部的关爱给你,你也要把全部的关爱给它。治,只能疏而通,不能堵而塞。用,只能顺其势,不能逆其流。

年,日军攻陷徐州,郑州危急!武汉危急!为赢得时间,有人不是要“以水代兵”,炸开黄河渡口——花园口吗?花园口决堤怎么样呢?淹死日军千余人,却也淹没了44个县,造成数十万幽魂和千家万户的背井离乡。一时,八到九成的黄河水冲入两条小型河流,灌入淮河。这条被称为“黄泛区”的“新黄河”长公里,宽50—80公里,从原来的河南、山东改道到安徽、江苏。河道不固,黄河7年不能合!大片良田7年不能种。

不能不说,黄河是中国最神秘的一条河。在有历史的记载中,黄河下游决口一千五百多次,大改道二十六次。黄河最神秘的并不是流淌了数千数万年的河水,而是在那厚厚的淤泥层中,你永远也想不到埋藏了无数古物的黄河古道到底有多少秘密。

我们是黄河上行走的人,我们也要做守卫黄河的人。只有这样,我们才能在浑浊的黄河中,看到一条物质和精神连体的“金线”,顺着隐约的金线摸到“金脉”,进而找到藏在大山大水中的“金矿”。

这时,或许我们疲乏了。不然的话,我们也可以乘渡轮,紧跟向导,更深地体验黄河的深厚。或者,沿河岸向更幽深的地方漫步。在漫步中看,在漫步中游,在漫步中听它汇聚了无数河流、无数声音的大合唱。。

黄河,像是张旭和怀素用他们的狂草在大地这张宣纸上,大写的一个“几”字和多个大大小小正写和反写的“之”字。从一开始,就弯来折去,从青、川、甘黄河第一弯走来,从壶口瀑布走来,从潼关、从小浪底走来,从我的家乡陕西许多条支流走来。

先是接纳了那里流量不定、深浅不定、清浊无常的无定河,后又接纳了“风烟里数少,云雨别情多”的渭河。流不拒细,声不拒小。它把用土槐、大白杨的枝条和柔韧的龙须草揉搓成又粗又长的红绳,系在一座座古城和一个个文化村镇,盘绕在一座座山和塬之间,把那里凝重的色彩和厚重的思绪带到中原大地。家乡的山、家乡的水,虽然此时在千里之遥,而我的感觉,它又是那么那么地近我!因为,黄河的河就是家乡的河,家乡的水就是黄河的水。

不知道这一瞥,这匆匆的一瞥给了我怎样的超脱?给了我怎样的澎湃和怎样的辽阔?离开柳园口,我的心依旧在那里徘徊,思绪依旧在那里停泊。

(文/沙鹭)#黄河#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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