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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代人126年血泪谋生史聊聊客家方言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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概要:

谋生难吗?年我的高祖父进京赶考,与康有为、梁启超共同发起“公车上书”,其后却激流勇退,返乡开私塾教新学;曾祖父从事风水堪舆,当时也不能发家,13岁爷爷送去学牙医,走遍半个南国行医,而我的外公12岁下南洋,认的干外婆为养家跟同乡挑盐上江西挑米回广东……作者从一个词汇切入,并没有简单去按时间线索展开,而且精心择材,详今略古,回顾了年陈家5代人,几十年来徐家3代人等家族赚钱谋生血泪史,中间还穿插了上世纪一群外来青工生存状态,后段提及一些行业兴起没落对比……为百年中国民众谋生史提供了一个样板。

《5代人年血泪谋生史——聊聊客家方言中的“寻食使”》

文/陈彦儒

赋闲在家,我对从小耳濡目染的客家方言词汇产生了兴趣。

周五下午,整理手头稿件之际,一个词汇“寻食使”活生生跳了出来,在眼前伸了伸懒腰。

什么叫“寻食使”?这是我老家广东兴宁的客家方言,其中“寻”在客家话不读“寻”,语音近似“丛”而音偏狭偏急促,“食”的发音则接近“拾”字,“寻食使”翻译成普通话就是“赚钱谋生”之意。

地处粤东的兴宁市是个小城,这个年统计有.8万常住人口的县级市是纯客家县。当地居民使用的客家话,属于汉语七大方言之一。

沏杯兴宁白叶单枞茶,茶香袅袅,瞟一眼杯口冒起的水汽,记忆依稀闪回37年前,那年我不过才7岁,听着退休在家的爷爷跟村人聊天。

“寻食使十分难,唔好去禄人家。”爷爷谈做人的道理,最爱说的就是这句话。翻译成国语,他的意思是“赚钱谋生很艰难,不能去影响别人(即不要挡别人的财路)。”

啜一口茶,挢舌舐腭,甘滑口感在舌尖齿角盘旋。像品茗一样,我细细品味“寻食使”:寻,乃寻找,食,吃饭问题,使,取的是“使”的五个释义中的“使用”意,也即跟衣食住行、柴米油盐酱醋茶息息相关。

咦,这个客家词汇好生奇怪,汉语词汇涉及动词的大抵不过是动宾结构、动+动的联合结构,动+补的中补结构、名+动的主谓结构、动+兼+宾的兼语短语,平时常见的连动短语大抵是短句子为主,而这涉及三个动词意义的字组合在一起,的确罕见。错!“寻食使”中的后两个字,应该属于“动词活用名词”,取“谋生钱财”之意,类似柳宗元在《捕蛇者说》的“殚其地之出,竭其庐之入”案例,该句中的“出”“入”也是这种动词活用为名词,意为“出产的东西”“收入的钱财”。

泡水,冲茶。37年前的场景又伴着茶香跃了出来,那个暑假,爷爷砌好一壶茶,聊起了年少北上“寻食使”的往事。奶奶是童养媳,爷爷在13岁那年,外曾祖父发迹了,开了兴宁第一家牙医诊所,于是爷爷过去当学徒。当时兴宁城牙科生意并不好做,外曾祖父便带着牙医师傅和爷爷,背着工具北上“寻食使”,大约从年至年,他们一行穿州过府,在赣、皖、浙、沪、苏转了一圈,每到一个相对繁华的城市会待上一年半载。爷爷一行原想一直走到北京去行医,但到了江苏常州后,时值“七七”事变,外曾祖父从报上获悉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,立即带着牙医和爷爷返回兴宁老家。

年,兴宁城改建,外曾祖父一咬牙,掏出多年积攒的积蓄,在新命名的中山西路买下一爿商铺,爷爷在商铺里担任掌柜。

图:作者的爷爷

从爷爷口中,我得知外曾祖父乐善好施,常布施食物给无法“寻食使”的穷困百姓。爷爷当时给外曾祖父打工,并没有工钱,只是隔半月拎一袋粮食回家。为了“寻食使”,奶奶和曾祖母白天忙完农活,晚上还要轮流纺线,为了能挣点活钱,奶奶失眠之时,还常常摇纺线一直摇到鸡鸣头遍,才去歇息眯一会。

图:作者奶奶

年公私合营,外曾祖父的牙科所收归国家所有,爷医院的牙医,从这时开始,爷爷才有了正式的工资收入。

而爸爸这一辈人“寻食使”则是背井离乡。从江西萍乡煤校毕业后,爸爸被分配在江西安远县物资局工作。当他某次前往时任县长的家中向县长汇报工作时,意外得知县长家聘请的保姆是兴宁老乡。后来,这名热情的保姆牵线,将刚从蕉岭县前往安远林场投靠表姐、寻找工作的妈妈介绍给爸爸。

图:作者父亲的老照片图:作者父亲的老照片图:作者父亲的老照片图:作者父亲的老照片图:作者父母

在保姆再三劝说之下,犹豫了很长时间后,妈妈才答应认她做干妈。后来的几十年里,我们姐弟都喊她外婆,喊得甚至比亲外婆还要亲。年,父母先后从江西安远县外贸局调回兴宁之际,外婆也因年迈返回老家。由于其含辛茹苦养大的长子长媳不孝,晚年外婆每当受到委屈,都会跑到四望嶂煤矿,在我们家住上一个月半个月。

这位被儿时淘气的我称为“天上掉下的好外婆”为人很硬气,她常常告诫我们做人要硬气:“我在县长家做保姆的时候,县长家煮了什么好的菜肴,县长夫人总会拉我上桌一起吃饭,我从来都不去吃,我只吃自己煮的咸菜下饭。”

外婆也常常谈起自己年轻时“寻食使”的往事,她很年轻的时候,丈夫就病逝了。两个儿子年仅几岁,为了将儿子养大成人,坚持不改嫁的外婆一咬牙跟着乡人,挑盐担上江西。

“一百八十多斤的盐担挑起来,刚开始连脚都站不稳,”外婆一边筛着豆子,一边回忆往事。

当时的江西粮丰盐缺,兴宁至江西赣州大山横亘,水路不通,很多客家人为谋生为养家糊口,选择了走这条流汗流泪流血的路途,挑盐上江西,再从江西挑米下兴宁。

“讲到挑担心就酸,肩头又痛脚又软,”外婆很少唱山歌,讲到这里她轻轻吟着山歌,那时坐在一旁择菜的我应该还不到十岁,看着筛箕上高高抛起的豆粒落下,外婆那哽咽的嗓声扎进耳中,也扎进心里,“人人问厓担脉介,言知担来做三餐。”

35年过去了,我还是忘不了外婆那次唱的山歌。“人人问厓担脉介”,“厓”就是客家话里的自称,“脉介”就是“什么东西”之意。每次回想到这两句山歌,我的眼窝便会蓄满泪水……

粤赣两地盐道翻山越岭,曲曲折折,且不提豺豹蟒蛇穿梭其间,且不提蚂蟥缠身的恐怖,仅仅就是途中遇到雷电交加、暴雨山洪的险境就让人猝不及防。盐最怕水,避雨不及时,谋生者千辛万苦的劳动就会血本无归。

在那个谋食艰难的年头,为了省下一分一毫供养儿子和童养媳,外婆经常是炒好了一搪瓷杯咸菜,就这样拌着米饭吃上一个礼拜。

最令外婆伤心的是,很多同行的人走着走着,“咚”的一声,一头就栽倒在地,就再也不能爬起来了……讲着讲着,外婆撩起衣角擦眼泪。

外婆含辛茹苦将两个儿子抚养成人,她的小儿子考上医药学校分到南昌市工作。她在年迈无法胜任保姆工作之时,返回兴宁刁坊镇罗坝狮子口居住。这个时期,她的大儿媳却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,还把她安排在村人用来养猪的老屋居住。受尽委屈和虐待,外婆只有,也只能赶到四望嶂煤矿,到干女儿家里来诉苦;跟她没有一丝血缘关系的妈妈,成了外婆晚年贴心的棉袄。

认的外婆这一生过得是那么苦,而我的亲外公亲外婆在那个峥嵘岁月中,也过得非常非常不容易。

外公早在12岁时就单独下南洋寻找生父。刚到马来西亚,他的生父此时已病逝。一时沦为孤儿的外公只能寄居在他叔父的橡胶园里。某天,性格倔强的外公偷偷溜了出去,流浪在大马各地打短工为生。

当外公的叔父终于找到他的时候,时光又过去了好几个年头。其时,外公正在一家定居南洋的潮州母女家里做雇工,他不愿随叔父回橡胶园。雇主家的女孩与外公年龄相仿,两人玩得很好,女孩的寡母也非常中意外公这样的老实人,有意要将宝贵女儿托付给外公。

也许是缘分已尽,也许是命中注定,外公一次在外面闯了祸,不知是得罪了侨居的日本人还是当地的流氓……为了保住兄长唯一血脉的生命,外公的叔父在获悉之后,重金雇了一艘大船,又安排人高薪聘请外公到船上帮忙卸货。

当船开到距离陆地很远的水域时,外公满怀疑惑。“你叔父送给你这几个皮箱的钱物,”面对外公质疑的目光,船长这时才说了实话:“他让我送你回去娶妻生子。”如五雷轰顶,瘫坐在船头的外公叫天不应、叫地不灵。年轻的他哀求、绝食……无效抗争一段时间后,外公最终还是无奈地接受这个现实。

外公回到蕉岭过得并不舒畅。回国很久以后,他才娶了外婆。比外公小9岁的外婆是孤儿。外曾外祖父下南洋谋生曾回过一次,带回一对金耳环给外曾外祖母戴。当外曾外祖父返回南洋不久,外曾外祖母在赶墟之时,孤身一人经过当地山脉中一处叫做“眠床石”的地点,遭遇拦路抢劫,惊慌中她连呼“救命”被歹徒劫杀。那时,可怜的外婆还不到16岁。直到新中国成立后,该起命案才告破。当地公安部门年在审查山匪路霸之时,根据赃物线索破获了这起劫杀案。《蕉岭县志》有记载当年曾公开枪决作恶多端的歹徒。

这是亲外婆30年前告诉我的事情。我找小舅核实之时,小舅却给出另一种说法:“这事是在解放前十多年的事,歹徒是在抢劫当年枪毙的……”小舅称根据的也是他小时候听外婆说起的,曾在当地公安局工作过的他认为,《县志》很少会记载这类案件……究竟劫杀外曾外祖母的歹徒是哪一年伏法?命案破获的准确年代是几时?在数十年跨度的时光洗刷下,两种矛盾的说法均无从核实。

外婆在新中国的阳光下成长起来了,她虽然生得娇小,但因睿智能干明事理,中年后还曾被村人推举为生产队队长。

外公外婆一共养了两子六女,其中第三个女儿得了白喉而早逝,第七个女儿夭折。为了养活六个子女,外公靠搬运、载客、帮人治疗跌打外伤为生,日子过得很拮据。有一次他骑车载物之时滚下山窝,流了一大摊血,幸遇好心人救起,才捡回了一条命。年至年三年自然灾害时期,他的叔父得知灾情,不断从马来西亚寄回钱粮接济,一家老小因此渡过了最困难的岁月。妈妈回忆起当时的场景,称不少同学得了浮肿病,手上脸上一按一个坑,半天都恢复不过来。学校还有同学因饥饿离世,听说还有一家都饿死的惨状。“我叔公从海外寄来大米之时,我常常从家里偷出点吃的,去接济饿得快晕过去的同学。”

不知是什么原因?性格好人缘好的外婆一直与外公感情不和睦,两个老人一辈子都处得磕磕碰碰。

我的小舅在就任蕉岭县某局副局长之前,曾经前往新马泰走过一趟,大舅也曾积极联络过南洋的亲属,他们考证得知:那一个潮州女子怀上外公的崽,一直没嫁人,在南洋苦苦等了外公一辈子。

晚年的时候,外婆跟着小舅住在蕉岭城里,外公跟着退伍后分配到广州文冲船厂的大舅住广州。在蕉岭的客家话环境中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外公,到了广州很快和附近认识的潮州人打成一片。最让大舅惊讶的是,他居然能跟那些人用非常流利的潮汕话交流。众所周知,潮汕话是国内最难学的方言之一,他却用潮汕话向别人反复叙述着南洋的经历。除了潮汕话外,他还能不时吐出一些带南洋口音的英文词汇。大舅曾以为外公具有极其独特的语言天赋,但是居住广州这么多年,也没发现外公学会很多常用的粤语。

也许,几十年来,外公心底深处一直藏着一个人。也许,他在长期辗转反侧的失眠之夜,偷偷在回味着年少之时的初恋,回忆着跟那名潮州女子的相识、相处和相爱……否则很难解释,为何他跟贤惠的外婆“合不来”?为何他在蕉岭的客家话环境待了大半辈子,在晚年还能流利地使用短暂的少年时代学过的潮汕话,和带南洋口音的英文词汇?

说来惭愧,小时候听妈妈跟家人、或上门闲聊的同事谈到外公这些事时,年幼的我常常顶撞道:“如果外公不回蕉岭,如果外公没娶外婆,这世界会有您吗?会有我们三姐弟吗?”到了青春期,我却在大人们喝茶闲聊之际,悄悄羡慕着外公的艳遇:哇,一辈子两个女人,就像张爱玲写的“红玫瑰”和“白玫瑰”,当时心里暗自萌生荒唐的想法:如果,如果自己长大之后,也能同时拥有红玫瑰和白玫瑰……在逐渐成长之后,我却果断抛弃这种“尽享齐人之福”的邪淫念头。

图:年作者和宝宝

记得女儿出生的那几年,我的事业一度迎来高峰,在那个生活优渥春风得意时期,先后有爱好文学的女孩在接触时,或明或暗透露对我的倾慕。当时,我发现自己居然能很冷静抛弃一切“对家庭不利、对孩子不利”的非分之想,不时叮嘱自己:“一次风流,说不定毁的就是一个家的温馨……时刻记住你的责任。”对于家庭,坚守原则的我一直没有犯下任何作风方面的问题。也许,在某些人眼中我就是这么迂,也许,逢场作戏并不适合我这种性格……为何这么“迂”?记得在一个失眠的冬夜,我听着窗外从深夜到天亮淅淅沥沥敲打着芒果树叶的雨点,又想起外公的情事,人到中年,我发现自己的心境变了,再也没有像年幼无知时那样去羡慕他的“艳福”,更多是深深体验到他心底那份愧疚、悲哀、无奈和痛苦……

偏题了,打住。与祖先们“寻食使”遭遇到各种各样的磨难相比,我的“寻食使”也颇为不顺:中技毕业后我南下珠海打工,当时打工的工厂订单很多,记得有一年,一个月只能休两天,半个月才换一次班,长期要上12小时大二班,即白班早上7时上到晚上7时,晚班又从晚7时上到早上7时,冬天里早晨6点爬起来洗漱一通,就往工厂赶,牵自行车出门时天蒙蒙亮,到晚上7时下班回去时天又黑成一团了……就在这种情况下,我硬是花两年时间啃完自考大专文凭。还记得当时上白班下班后,一些工友呼朋唤友出去滑冰、学跳舞,而我,拒绝了一个又一个邀约,一个人待在潮湿阴暗的宿舍看书。

中年梦多,那个困窘的年月,挤在8人居住的小屋子里的一幕幕场景,总会隔一段时间冲进梦中。还记得那个只有一米宽过道的逼仄宿舍位于一楼,隔段时间,就会发生下水道堵塞事件,整个楼道和房间都是湿漉漉的脏水,有时,水面还会飘着楼上冲下的脏兮兮的秽物……

印象最深的是,这里的宿舍门边有个半米宽的水泥台,我搬进时人少,我立即挑了靠门边的上铺,在水泥台上摆上一个装书的木箱,人站在床上,木箱箱面刚好到手肘的位置,这是天然的一张书桌。我趴在这里完成自考学业,读完了《百年孤独》《简爱》《飘》等等名著,那时开始迷上写诗写散文,但是写了很多稿,也投了很多稿,大都石沉大海。

记得有次凌晨三点下夜班,由于白天忙着赶稿,我的睡眠时间严重不足,骑自行车回宿舍时,软软的风吹到脸上,眼睛被像纱巾、像柳丝、像酒香的风儿灌得睁不开了。眯着眼踩单车,刚开始,大脑还不断释放出红灯信号:危险!我刹下车,狠狠地捏一下掌心,掐掐小指指甲两边,揉揉太阳穴解乏。但重新踩上车我还是睡过去了,尽管双脚出于惯性还会踩着单车。

在那短短的一公里直线路途,我居然能连接做着几个短暂的梦:梦见过一位须发苍苍的老人,穿着道袍,拎着毛笔走到我面前,在我的掌心写下一个“艮”字,梦见游泳被缠住,梦见在山谷迷路……

“啪嗒!”一声,我摔倒在地上,撞上一位骑车夜归的中年人,“你怎么骑车的?”他一脸的愠怒:“骑车还闭着眼睛?”

膝盖生痛,有一种滚烫的液体流过,出血了,从地上侧身爬起之时,我在心底默默背诵着:“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,饿其体肤,空乏其身,行拂乱其所为……”

为何要在工厂浪费短暂的青春?为何不能大胆闯出去?走出去,说来容易,做到却很难!要租房要吃饭,要买书要坐车,还要参加自考……在“一分钱难倒英雄汉”的现实环境下,如果,如果几个月或半年一年找不到适合我的文职工作的话,如果寥寥无几的积蓄又花得七七八八的话,我该如何生存?“生存危机”时时刻刻悬在头顶,在这关口还可能奢谈“突围”和“发展”吗?

图:年作者旧照

“寻食使”难,难以上青天,青春岁月那一段艰难的“寻食使”,难的并不是一个两个“心比天高”的人,难的是一群南下的民工和青工。回想20余年前,一同挤在8人房间的工友们,他们何尝不“艰难”呢?看看对面的下铺,那里住的是杨大哥,我最好的朋友,他在半个月才有的假日里,跟着同乡去帮人焊防盗网、装空调,赚点辛苦又危险的血汗钱。有一次,杨大哥在工厂扭了腰,我照顾了他半个月,说是“照顾”,其实无非是帮帮他按摩,帮他打来热水擦身,帮他洗洗换洗衣裳,无非下班从床底拉出煤油炉和小锅,在狭窄的过道煮一锅“西红柿龙头鱼面条”,请他一起吃。龙头鱼在珠海叫“九肚鱼”,北方人则叫“豆腐鱼”,这一直是菜市场最便宜的鱼类,年卖价是一块两毛一斤,有时卖的摊贩多还能还价还到八毛一斤,价格常常比一些蔬菜还便宜。这些平常得再也平常不过的举手之劳,一直被杨大哥铭记心底。

14年之后,举家搬到昆明的杨大哥做义乌小商品批发生意发达了,开拓了老挝、柬埔寨市场后,他专程请我小两口乘飞机到昆明玩了一周。杨大哥上铺睡的是小张,他住的时间不长,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睡得迷迷糊糊,床上翻个身,居然从一米半高的床上摔到地上,他痛得“哎哟哎哟”叫了半宿,第二天居然不舍得请假又赶去上班了。我上铺旁住了一年的是曾哥,当年新婚不久,他妻子在前山一家手袋厂打工,每周会过来一两次。曾哥每到这时,就会把我们几个逐一拉到门外,请我们到外面蹓跶两小时。考虑到工厂工资低,酒店钟点房贵,大伙心照不宣相约去散步,冬天时就跑到新华书店去看书。但时间久了,同房一位江西的吴姓工友心理很不平衡,看看手表,时间过了将近40多分钟了,便提议回去“偷窥”,我和杨大哥都认为不妥,制止了两次,没能阻止大伙的行为。

在那个饥渴的岁月,“偷窥”这念头,着实是会让一群热血沸腾的男子兴奋起来,当时还没交过女友的我也抑制不了好奇,跟着他们后面回去。吴姓工友的钥匙轻轻插在门上,警醒的小曾就高喊一声:“谁?”然后是响亮的一声:“别开门,等我们两分钟。”两分钟后,门打开时,穿戴整齐的曾哥脸红红的,大伙的脸也红红的。曾哥催他妻子回去,他妻子却躺在床上扭扭捏捏,没起来,也没吭声,曾哥一下子就冒火了,“啪”地一巴掌扇了过去,在大伙多此一举的劝解中,他的妻子气得哭哭泣泣离开了……现在回想一下当年的荒唐事,真是有些后悔。又过了一个月,曾哥和妻子到工厂附近的江村租了间小房子……那年头,那岁月,那一群“寻食使”生活窘迫的工友,如今去了哪里?他们过得怎么样了?大伙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吗?

图:作者近照

年下半年,我在《珠海特区报》“时尚”版开了一段时间的专栏,引发时任珠海市文联副主席骆国京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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