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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安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上有一座古陶窑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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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窑薪火

作者:徐福安

燕山,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,却有着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,在村子的对门山上,横亘有一座古陶窑。村上老窑匠说,燕山窑,李世民登基时就有了,你不信吗,是我师傅的师傅的师傅说的,自古一代代这样传下来的。言之凿凿,却仍让人疑窦顿生。燕山村建村才七百多年,李世民是公元-在位,难道这窑是在建村前就有了啰,太离谱了吧。不过后来,一位专家的话,证实了老窑匠话。大概是年,高安市博物馆开展野外文物普查,一位专家在窑址因修公路劈开的山体断层中拾起一块陶片,眼亮一亮:咦,这东西还是唐代的呢。那惊讶的目光仍在我脑海闪烁。于是这座窑就成了县级文物保护单位。作为当地人,燕山窑身份的定位,并没有给我多大欣喜,反而更增添了几份苦痛。因为在此之前,窑已被村民“废物利用”把它全部肢解挑去填路了,只剩下一道长坑,像一只没了眼珠的眼眶,黑黝黝直瞪瞪的吓人,怎不叫人扼腕叹息?在我的记忆中,窑火曾是那么通红,那么旺盛,那么欢腾一我是看着窑火长大的。村上历来就有窑匠。上世纪六、七十年代,这窑是队上的副业,由一个名叫“反师”的窑匠师傅领着几个徒弟负责经营,当地管叫“做窑”。做窑的活是苦事,但也有人学。常言道,凡艺三分仙,不学爷娘坑,村上就有好几个后生跟着“反师”学做窑。做窑就在工棚里干,日不晒雨不淋,还可免去三伏天头顶*日脚泡热汤的“双抢”之苦,让人羡慕。做窑从作泥学起,揉泥、捏胚、打胚、上釉,还有装窑、烧窑、识火等技术,一整套得学三年才出师,还要看你精不精明,要不然三年下来学个皮毛,是个不成器的半拉子货。燕山的田垄里有一种泥叫“现泥”,是做窑独有的上等材料。挖到一米多深就有,一个泥矿能采好多年。泥土带有一丝丝蓝带的是特等好料。采来后例在工棚的一个坑里,用脚踩作,直到作“熟”,一坑泥那要踩上几千上万脚。窑匠用它时又要手一手在案板上搓揉,挑出沙粒等杂物,揉得跟面团一样韧性柔软方可做“家伙”了。匠手握一条泥巴,在底座木盘上一捏一捏,指下生花,什么缸呀,瓮呀,缽呀,壶、罐、瓶、火笼缽,还有瓦,应有尽有,变魔术似的,想做什么就什么出现了。这一步叫捏粗胚,接下来用布蘸水,人绕着底座一圈一圈退转,将粗胚捋平抛光定型,再端去晾上几天,到一定程度,又端来拍打。窑匠左手一个托,右手一个拍,一内一外拍打胚身,使胚壁更严实更薄。进一步定型后还要用花锤在胚上打上花印,是梅花、铜钱、谷穗、福、寿之类的吉祥图案,古朴美观。然后就放在太阳底下去晒干。三伏是晒胚的最好季节,但就怕碰上“抢暴”。晒场上成百上千的胚,兵马俑似的摆着。往往是中午前后会“打暴”,只要天色不对,山雨欲来,窑匠们马上进入一级战斗状态,扔下饭碗,就去抢暴,师徒四、五人,有时家里人也一齐上阵,将胚一个个端进工棚,要是雨来得快,来不及端进去的,只好眼睁睁看着辛辛苦苦做好的胚在大雨中变成一滩滩泥,心疼得直跺脚。上釉是最后一道工序。将釉水调好,胚子端放在底座上,涂抹上釉水,上一个换一个,一窑货下来,累得够呛。从做粗胚到上釉,全是手中操作,纯原始的制作工艺,个中艰辛,可想而知。一窑货准备好了,就该装窑了。窑斜卧在半坡上,窑长三十多米、宽约四米,窑门在下方,上方窑脑有箩口大的烟口。师傅们把胚一一搬进窑并码好,几天才装满,封上窑门,这时师傅们才舒一口气,准备点火烧窑了。窑门到窑脑有九对火口,从最下一对开火。四人一班,分站两边火口旁,只听老师傅一声“开火”,就点燃手中干柴,同时喊一声“发呀”,扔进火口,然后一个抱薪,一个喂火,一刻不停。一个火口烧上两三个钟头,封好再依次往上火口烧,徒弟们轮番上阵,窑膛内火花怒火,烧窑人心花怒放。每年第一窑,村上人都带上祝福前来观看,火一点着,全场欢腾,大人喝彩,小孩雀跃,场面壮观动人。九对火口要烧上一天一夜。老师傅会识烟,他认为可以了就叫停。多烧了货会烧老,烧少了货未烧透,行话说是嫩了火“*牯货”,只有老师傅看烟色就知道恰到好处的时刻,这一秘诀不轻易传徒,只传最心爱的徒儿,那叫“得真传”。为出好货,老师傅总要在点火烧窑头天晚上搞些明堂,其实是祭窑神,即使在破“四旧”的文革中,老师傅也要暗暗的虔诚一番。这习俗由来已久。相传很早以前,有一姓师的窑匠来到燕山,开场做窑。燕山曾名烟山,许是烧窑,常烟雾弥漫,笼罩山村,故此叫烟山。后来因村后一座山象燕子,遂改称燕山了。现在燕山四周的许多山名像村名,诸如沈家脑、张坑、麦家脑、范坑里、梅家里、孙郎里、熊坑里、肖家脑、师家树下、石郎坑等,应该都曾是住过人家的地方,这些村庄兴许比燕山徐氏立村早,但都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,只兴了燕山。小时候到这些山窝去砍柴,发现有平坦的场地,能看见许多青砖,原以为是坟砖,好害怕,现在看来那应该是村庄遗址,师家树下也许就是师窑匠兴建的屋场。师窑匠落下脚后,造窑搭棚,收徒授业,开办窑厂,连做几窑货,总也烧不出好货,眼看一次次血汗白流,心急如焚。他有个女儿,名叫瑶姑,见爹爹为此事愁眉不展,整天唉声叹气,也看在眼里,急在心里。又一窑货装好开火这天,她也和爹爹来到窑上,看着点火的窑膛,红经通通,烈焰腾腾,她悄悄来到窑脑烟口,大喊一声“爹爹保重”,猛地一纵身,跳入窑内,惊得大伙张开口半天合不拢。师窑匠有个徒儿叫石郎,和瑶姑相爱相亲,见瑶姑跳窑,知她是为了大家舍身祭窑,不顾一切,冲向烟口也跳入窑内。师窑匠见一刹间,爱女爱徒,双双舍身祭窑,心如刀绞,老泪纵横,忍痛指挥其他徒儿烧窑封窑。待过七天窑冷却了打开窑门一看,一窑货光鲜鲜青灿灿。大家欣喜中不禁想起瑶姑石郎,是他们在天之灵的保佑,才会烧出这样一窑好货呀。为了纪念瑶姑石郎,每当烧窑都祭奠一番,千百年来,薪火不断,相沿成俗,瑶姑石郎成为了窑工们心中的“窑神”。燕山窑历来在当地一带还蛮有名声,烧制的货物不仅四邻八邻乡亲喜爱,还销往奉新、宜丰、靖安等周边县市。即使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,也畅销四面八方。每年年底,生产队还会把一些窑货分给各家各户,由自己去卖,卖的钱当作年终“福利”归自己。我卖过一次,挑一担火笼缽走村串户,一直卖到了伍桥与奉新交界的六尺桥。历史翻过了一页又一页。化工家用容器日渐代替了原始的“环保”无污染的陶器,燕山窑也成为当地历史文化的一个印记。只有那千年古窑薪火仍在我眼前猎猎跳跃,在我心中熊熊燃烧。

本文经作者授权,转载自胡金良老师开设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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